記憶的形狀

住院Day3 3/20（三）

早上帶了草莓酥過去，也帶了麵包；小小哈看到久違的零食吵著要當早餐吃，對平日愛吃的麵包卻興趣缺缺；吃到一半，主治醫生過來巡房，她認為小小哈精神狀況比昨天好，體溫也穩定，但痰還是很多，表示再觀察兩天，就可出院改用口服抗生素治療，並建議我們要先在家療養一段時間，再讓他返回幼稚園，並且特別叮嚀在家要跟睿睿做好隔離。

聽到不能讓小小哈去上學，不禁煩惱了起來；一個人照顧兩個小孩，要把他們完全隔離很困難，我不可能躲在房間內照顧睿睿，放著在客廳玩耍的小小哈不管，實在是很傷腦筋。

醫院每周三都有貓頭鷹出版社的志工阿姨過來說故事，小小哈知道有故事可以聽，雀躍地表示想去聽故事，馬上跳下床穿上拖鞋，讓我幫他推著點滴架走到交誼廳。

我們後面跟著一對母子，那孩子也約莫跟小小哈差不多大；我們坐下後，當她們正準備要去坐我們隔壁的椅子時，不知從甚麼地方忽然衝出一個阿嬤，牽著她沒打點滴的孫子，身手靈活矯健的越過那對母子，一個箭步就衝過去坐下。

見到這個情景，我們全部的人包含那對母子，都傻眼了！故事志工只好委婉的提醒阿嬤，那個位置是別人要坐的，只是走得比較慢，請她們移到比較後方的位置去；講了兩三遍，阿嬤卻彷彿沒聽見似地，兩眼直直地瞪著故事志工，一副＂啊不然妳是要拿我怎樣＂的態度，沒有絲毫要移動的意思；而原本要坐那個位置的母子，就這樣很尷尬地被晾在前方；僵持了三分鐘後，那位媽媽放棄了，牽著她的孩子推著點滴架返回原路，移動到後方位置去。

看到那個阿嬤如此惡質的行為，我差點脫口說出：＂歐巴桑妳是聽不懂國語嗎？＂，想要當一下＂仗義姐＂，但想了一想，我的這句話，是否會激起雙方你來我往，最後或許會變成吵鬧劇，反而要大夥來幫我們調停，只會讓事情更糟吧！於是我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，只是惡狠狠地鄙夷看著那個阿嬤。

如果身邊沒有小小哈，真的不罵不痛快。日常生活中常常碰到有些歐巴桑，就愛搶位置；上車要插隊，結帳也要插隊，有的還會裝傻的假裝沒看到大家在排隊，仗著他人可能會敬老尊賢，不想多計較，就擺明了不守規矩，把大家都當傻子。

社會上這樣的人何其多？這個世界不是甚麼事情都能公平，那位被搶位置的媽媽，當場也許是可以據理力爭而搶回位置，也可以一消心頭怒氣，但還好她沒有這麼做，如果真的跟阿嬤吵起來（又或者是我跟阿嬤吵起來），前來聽故事的那份愉快心情，必然因爭執消磨殆盡，也會帶給孩子們不必要的驚嚇；退步一步海闊天空，重點在於讓孩子有位置可坐，有故事可聽，這樣就好了，至於是否坐前面或後面，也不是那麼重要，更何況位置的前後，只對大人有意義，小孩應該不在意。

適時的讓孩子了解，有些事情的確該據理力爭，也不該退讓，但別跟豬打架，另外找尋出路也是一個聰明的辦法。

志工阿姨準備了五本故事書，怕比較小的孩子會坐不住，要說故事前還不斷提醒大家，如果有兩三歲的小朋友，聽到一半想要離開或下去活動，隨時都可以離開。

第一次帶小小哈聽別人講故事；過去都是我念故事給他聽，無法預期他在這種場合反應為何，有可能他會坐不住，但依照我平日講故事給他聽的經驗，他對聽故事的專注力跟持久力都很高。  

講到第三本故事時，有些年紀比較小的孩子已開始扭動，到了第四本故事時，幾個孩子紛紛吵著要去上廁所，或要喝水吃東西而離開；中間我幾度問小小哈會不會累？要不要離開了？他都說不要，堅持聽到了最後一本故事，而且他還要求，要我再念一遍剛剛故事志工說的那些故事書給他聽。

活動結束時，我又坐在交誼廳陪他看了幾本故事，他才心滿意足的離開。

小小哈不僅很專心聽故事，也會像比他大的哥哥姐姐們一樣，回應故事阿姨提出的關於故事中的問題；故事阿姨唸到了兩本我曾念過給小小哈聽的故事，小小哈還會轉過頭跟我說：

「馬麻，這本我看過耶！」

兩年多來專心在家照顧他，似乎沒有白費！他對於閱讀的興趣濃厚，專注力也高，有部分原因是平日刻意培養他閱讀的興趣與習慣，如果假手他人，肯定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成效；每次帶小小哈進到圖書館或書店，都會看到他臉上＂為之一亮＂的表情，然後大喊：

「哇，馬麻，妳看那有好多書呀！我可以過去看嗎？」

那表情就像別的孩子進到玩具反斗城一樣。（他六個月大後，我還真從沒再帶他去過玩具反斗城，怕進了反斗城後，不花錢就走不出來....）當然如果讓他去反斗城，他也會很開心，可是如果書本就能帶給他開心，我寧願是書本而不是玩具（其實這也是省錢方式之一，書可以不斷到圖書館借，玩具總是買不完的！）。

我努力的想在孩子身上，塑造某些屬於我們的「家庭文化」，我不知道有沒有用，能不能成功，但我想嘗試。

就拿閱讀這件事來說，雖然我也會看手機或看平板電腦，但每天一定會找段時間請他不要吵我，讓我專心看一下書；他會逐漸形成一種印象，然後仿效我這樣的行為；他現在如果不想玩玩具了，或我正忙碌在照顧弟弟，無暇顧及他時，也會一個人坐在地上靜靜翻書，等我忙完了，他會要求我講故事給他聽；對於講故事時間長短的討價還價，是我們家每天都會上演的戲碼，如果不控制說故事的時間，他會不斷從書櫃上拿下一本又一本的書，要我們講給他聽，講到我們求饒。

對小孩投注的時間與精力，得到的效益緩慢，而且也不是馬上就看到回報，所以兩年多下來，我時常會自我懷疑：

「我這樣做真的是值得的嗎？我可以讓我的孩子得到甚麼？」。

我做每個決定總會先評估效益；雖然各種專家學者或研究報告都指出，花時間在小孩身上絕對值得！但我真的很好奇，究竟全職陪伴孩子，與委託他人照顧的差異，會甚麼時候發生，發生在哪些地方？

我的時間資源有限，可以拿去賺錢增加我的個人資產，也可以拿來親自陪伴小孩；鈔票得到的效果顯而易見，可以買很多滿足自我的物品，還可以肆無忌憚滿足孩子的各種物質享受，反之，投資給孩子的＂時間資源效益＂，的確不容易馬上察覺，短時間內也絲毫感受不到任何差異。

就拿培養閱讀興趣這事來說好了，我也是在兩年多後的今天才第一次感受到，我拋給小孩的球，他接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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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小哈自從入院後，每天都有一位護校的實習生LuLu姊姊來陪他玩，小小哈從原本對她的陌生與害怕，經過三天的相處，已經願意與她聊天玩耍，下午，LuLu姊姊還帶了無尾熊手偶來陪他；小小哈很喜歡無尾熊，開心的跟LuLu姐姐與喜洋洋姐姐玩了一陣子，她們還努力的哄不愛喝水的小小哈多喝水。

衝著女生在一旁加油打氣，小小哈一把搶過水壺，狂灌了好幾口水；不久後，又進來了幾個護校的姐姐，小小哈被五六個姊姊團團繞著，不知不覺就把剩下的半瓶水都喝光；這麼小就知道要在年輕美眉前求表現！老媽子我哄了一整天，一口都不願意喝！

LuLu姊姊問我，可否明天帶相機來幫小小哈拍照？她想用小小哈當案例寫實習報告，我回答沒問題，但我完全沒想到，隔天一早醫生就通知我們出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