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憶的形狀

經歷了兩週可怕的皮膚炎大爆發後，睿睿的頭終於從爛蘋果，變成破皮的蘋果，因為我們看慣了慘狀，所以覺得只要能稍微好轉就是萬幸；大爆發那兩週曾到我們家中拜訪的友人，看到睿睿的臉都驚訝不已，直呼小孩臉上只要長一顆小痘，都會讓他們緊張地要命直奔醫院問醫生了，不敢相信我們夫妻倆怎麼受得了每天看到孩子這樣的臉，還能不慌不忙。

如果他們看過我之前寫下的過程，就會明白我們何以能不驚慌了。

爆發期間，打起精神告訴自己不能被打敗，開始上網蒐集中藥的外敷藥方，還真的從大陸的中醫論文資料庫中，找到幾帖外洗的方子；雖然懷疑大陸論文case study的真實性（畢竟大陸山寨太多，論文也難免被懷疑造假..），挑出其中兩帖，再依照方子中每劑藥去反查中醫典籍（中醫典籍總不可能造假），並確認使用在幼兒上的療效與劑量多寡後，認為有效與否無法確定，但安全應是無虞，便拿去家中附近的老中藥店詢問。

中藥店老闆娘一看藥方子上有地膚子，蛇床子等等藥材，問我是不是皮膚使用的？還問我是從哪裡得到這些方子，是看書的嗎？我回答是上網查的，她對我露出一臉納悶，不過老闆娘說以她對中藥的了解，我查到的這兩帖方子都是可以使用的，且都具療效，但她認為給小寶寶使用上，其中一帖比較強，她不建議在急性發作給睿睿用，另外一帖倒是可以先試試看。

有了祖傳中藥店老闆娘的肯定，我更下定決心給睿睿使用看看；兩個方子各抓四帖，每帖大約一百元左右，回家熬藥液白天做臉部濕敷，兼晚上洗澡使用。

臉上濕疹大出水那幾天，每天都給睿睿臉部使用紗布濕敷四到五次，每次約十五至三十分鐘；經過濕敷後，臉部出水的狀況都能很快收斂，皮膚也會變得比較乾燥，但乾燥後的皮膚保濕卻較為棘手；手上有的保養品，如號稱可以取代類固醇的愛妥麗敷藥，或是艾芙美等等保濕品，塗上去後反而又讓更多疹子冒出來。試了幾天發現，這些乳液只能在濕疹發作的初期，也就是乾燥紅腫期間使用，如到了嚴重會出水的急性發炎期，使用乳液保濕是絕對錯誤的方式，但又苦無其他可取代的用品。

之後又到藥房買＂紫雲膏＂。

使用紫雲膏後，發現它對於剛發出的濕疹有功效，可以讓剛冒出來的新疹子停止持續發炎，比較弱的疹子甚至會消失。

紫雲膏對於新生的疹子可以抑制其不再持續發炎而嚴重到出水，對已經發了一陣子的疹子有縮小它們功能，但要讓其消失則比較困難，而且因為市售紫雲膏的基底是凡士林，對小寶寶的皮膚來說還是太油，因油膩會封閉住肌膚，引發白頭小粉刺的產生；因此，即使我找到中藥外洗配方，有其收斂濕疹組織液的效用，但在沒有配合其他的保溼劑的情況下，皮膚恢復的狀況極為緩慢，好不容易努力了一週，讓睿睿的皮膚恢復了六．七成，但因為孩子的外婆不知羊毛也會導致過敏，就把睿睿放在羊毛抱枕上，結果導致睿睿的過敏又發作，全部的疹子捲土重來，一個禮拜的努力前功盡棄，我又再花了一個禮拜才勉強讓他恢復第一週的原狀，但也不會再更進步了。

兩週後，睿睿從大爆發到好不容易恢復了六成，就陷入了瓶頸；如不再另尋他途，土法煉鋼恐怕不會有任何進展，於是我便重新回頭研究當初爬文時曾經看到的＂頌華中醫＂。

很多格友到這家中醫看診都得到明顯的進展，它在台北的京站附近也有分院，無健保因而收費昂貴，但只要有效，我想能花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；原本對尋找「非西醫」療法嗤之以鼻的把拔，自從見識到睿睿大爆發的可怕，再加上我DIY中藥外敷外洗有明顯效用後，對於中醫產生了一點好奇；但頌華收費昂貴，他還是有點猶豫，但已不強烈反對我去試試，我便在四月底第一次到頌華找王醫師。

頌華中醫下午三點才開診，要帶睿睿出門前置作業麻煩，中餐完全來不及吃，時間快來不及就直接跳上計程車，準時兩點二十分就揹著睿睿站在門口排隊；以為我夠早到達了，沒想到院門外已有三四個人在排隊，還好診所兩點四十五就開門，否則天氣炎熱又飢腸轆轆的我還不知道得站多久。

填了一張初診表格，表格上需要填寫病患曾經使用過甚麼西藥，使用多久。因為肺炎與皮膚的問題，睿睿在小baby這段時期使用過的西藥，跟他哥哥小小哈比起來，真是多出不少；記得小小哈七個月以前，除了吃輪狀病毒疫苗，沒生過病也沒吃過藥。

當時睿睿的臉還是很嚴重，所以只敢放上他側臉的照片，以免嚇壞大家。看側臉就知道他臉上的傷口有多少了！很像是騎車＂釐過田（台語）＂一樣。

三點開始看診，我們掛五號，約莫等到四點多才輪到我；當天雖是禮拜二，但等待的過程中，陸陸續續還一直有病患進來，生意非常好。

王醫師詢問了睿睿的病史，告訴我已破皮的傷口，對於藥物的吸收會是其他部位的兩倍，尤其是在臉部；這跟我後來上網查到的資料相符，但我們看過的小兒科醫生（而且還是三個不同的小兒科醫生），開藥給我，卻都沒有特別告知我這個訊息；當然也許在他們專業的判斷上，藥物吸收多但不會造成副作用，就算吸收比較多又如何，皮膚治療得好比較重要。

在幾無副作用的狀況下，我原本也不在意臉部或開放性傷口對藥物吸收量較高的問題；就像孩子得肺炎住院就會施打抗生素，在不打怕引發更嚴重感染，打了保證會好的情況下，雖家長不願給過小的孩子使用抗生素也還是得用；

我在意的點是，用了吸收劑量高的藥治療不好，不用還可能變得更嚴重，又反覆發作是怎樣？但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，類固醇絕對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發明，也拯救了不少人，更讓某些運動員創造運動生涯的高峰（雖然被抓到使用禁藥後聲譽全毀）；總之，不管他人使用效用多好，就是用在我的孩子身上起了不良反應，也許別人使用並非如此，大家還是得斟酌自身病情與依照醫囑，再判斷要怎麼使用，他人的發文絕非適用每個人的情況。

我問王醫生說，停用類固醇是否一定會有某些嚴重反應？她說要看使用的劑量與時間長短。我又問，那我只前後約只用不到十次，為什麼睿睿停用後的反彈如此之大？她說，因為我使用在臉部，是吸收最多的地方，且又是開放的大傷口，吸收更直接更多，加上睿睿又是不滿五個月的小寶寶，我驟然給他停用，他的反應當然可能會很大；不過，王醫師聽說我們停用類固醇藥膏兩週，我應該已經度過那段反彈的時間了，所以現在再使用他們的藥，並不會有所謂的反彈問題。

的確我是撐過了，也許我應該在睿睿嚴重反彈的那兩週，就過來頌華看診，還有機會可以提早緩解我們跟睿睿的痛苦，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硬是自己閉門造車了兩個禮拜，只因為不確定走中醫這條路是否適合，想再思考更清楚再決定；因為中藥的效果一般來說不如西藥快速，既然決定，就該堅持以中藥的方式治療一段時間，而不是一下中，一下西，最後搞得不中不西，最後到底是哪個環節有問題會更難釐清。

而且，我們也必須要對採取這樣的治療抱持信心，畢竟它不只是時間跟精神，還有鈔票的問題。沒信心怎麼撐得下去？

我同樣也詢問了王醫師，關於餵母乳在飲食上是否需有禁忌；王醫生給了我一張清單，上面有諸多食物不能吃，應該說是，大部分的食物都不能吃，大概只能吃米跟青菜類，幾乎就是素食了吧！不過在看診前我已是心裡有數，雖然皮膚科跟小兒科跟免疫科的醫生都告訴我，我甚麼都可以吃，但是只要我不忌口的那幾天，或是某樣不該吃的東西多吃了，睿睿的皮膚就會變得更糟，跟食物絕對是脫離不了關係。

王醫生用相機幫睿睿做了皮膚初診紀錄，以便日後追蹤他皮膚復原的情況，接著便開始示範幫睿睿擦藥；據說要擦上頌華的第一劑（皮原液），如果皮膚上有傷口，就會非常刺痛，但睿睿只是眼睛睜著大大地看著我們幾個大人，很安靜地讓醫生幫他一層層地上藥。

以為一定需要內服藥，沒想到王醫師說，先使用外用藥劑給睿睿試試看，如果控制得住倒不需要吃藥，或者等到他滿六個月大再開始吃藥比較適合，所以這次只先開了外擦藥物。

因為對於費用已有心理準備，結帳時白花花的鈔票早就準備好；這次光是購買外用藥劑，就花掉了快四千元。

然而這些錢只能購買到這些小小罐的藥膏藥水；以直立式的藍色與橘色瓶蓋藥水來說，一瓶只有30ml，就要600元。

估計以睿睿全身性的使用來看，可能不到一週就會消耗殆盡，而且醫生說每兩個小時就要補一次，每次薄薄得塗上，次數用得愈頻繁愈好。

安慰自己，跟SKII青春露比起來，這些藥劑並不算貴，而且它們還有療效呢！就當作我不買SKII的錢，拿來買藥給睿睿擦吧！（實際我也不用SKII啊！不過凡事還是得樂觀點去想囉！.... ）

在診所被上過藥後，睿睿的臉部發紅很快地得到減解，不再一直想用手抓臉；隔天頭皮上過藥的部分，竟然完全結痂不再流出黃膿！臉部雖然沒有好轉的比頭皮快，但痘痘明顯縮小，紅腫範圍也有縮減，效果顯著到連把拔都非常驚訝；雖然他對於一次就要花掉將近五千塊，耿耿於懷了一晚，可是隔天一早，又不得不承認睿睿的好轉變化，實在讓我們感到開心不已。

當天晚上睿睿也睡得比較好，不再每個小時都起來唉唉叫，至少可以延長到兩個或三個小時才醒一次了；我好似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，雖然還很微弱，卻讓我感到無限光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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