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憶的形狀

本來不想那麼早公佈有二寶的消息，卻因為這陣子回娘家住而破功了。

上週小小哈爸出差去新加坡，我咳嗽劇烈又身體不適，就帶小小哈回娘家住；回家後，小小哈外公不斷催促我去看醫生，要我治癒咳嗽，以免傳染給小小哈，我推託著說不要去，小小哈外公開始起疑心，因為他女兒我一向是貪生怕死之人，不可能咳到肺都要咳出來了，還不願意去看醫生；不得已之下我只好說出我不看醫生的原因。

小小哈外公聽到後的表情，比小小哈爸還要驚異，一如我預料中的反應，也就是我不想那麼早告訴他的最大原因。

他說：「妳真是一個沒有智慧又愚蠢的人」。

年輕時聽到這樣的話，對我有很大地殺傷力，我真的會反覆思索我到底有哪些地方不夠好，甚至為達不到父母的期望而感到自責與痛苦，但我現在已經能夠很清楚得認清我自己，不管他如何評論我，都不能改變我對我自己的認知。

我是不是真的很蠢，我自己知道，別人多批評或多讚美我一分，我也不會認為自己不蠢。

小小哈外公反對的理由，歸納起來有以下幾點：

1.有一個小孩已經沒有自己的生活，有了兩個小孩將會徹底成為孩子的奴隸。

2.養一個小孩到成年至少要花五百萬，兩個小孩等於是一千萬，我跟小小哈爸必須要像工蟻依樣努力工作到死，才有辦法確保全家得以生存，況且不能奢望有甚麼更好的生活。

3.本來每年可以至少出國旅遊一次，現在為了小孩著想，即使出國也要挑小孩能去的遊樂園，甚至在小孩沒唸小學前，都不方便出國，也不能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。

4.經濟狀況會讓我們額外的奢侈品蕩然無存，我會更加徹底變成黃臉婆，小小哈爸會因為家計問題，在公司受盡屈辱也不敢妄自離職，萬一不幸中年失業，縱然有良好的學經歷背景，但年齡的現實會迫使我們只能去當清潔工度日。

5.無法恣意發展個人的興趣，無法花更多時間進修，無法放手一博去冒險，追求更多的財富與工作成就，只能奢求安穩的生活。

6.未來十年我們雙方的父母都會逐漸老化，處於三明治夾縫中的我們，上有高堂老父母，下有嗷嗷待哺娃兒，將會被擠壓變形到血肉糢糊。

7.小孩長大後若未照我們的期望自力更生，變成’’啃老族’’，本來只有一隻(老大)在啃，現在變成兩隻一起啃，我們必然屍骨無存。

總結以上，小小哈外公認為我是一個缺乏智慧的蠢婦，似乎不無道理，我真是太蠢了，凡事天真樂觀又爛漫，那些話似乎傳達出我心中那塊「負面」的部分。

怒氣超為平息後，他接著又說：「父母都怕子女受苦，我想看妳過好生活，不想看妳受苦，但妳自己要選擇跳火坑，我也無話可說。」

聽完了他反對的七大理由，再說甚麼怕我吃苦，也無法安撫我驚嚇的心；他說的都是事實，我沒有反駁的餘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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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歲以前我總抱持不婚主義，更遑論生小孩這事，哪知忽然有一天，沒甚麼特別理由，我想結婚了，但卻當下找不到人可以結，好不容易很幸運的，遇到小小哈爸這個倒楣鬼，又忽然有一天，沒甚麼特別理由，我想擁有一個小孩，這些都談不上甚麼特殊的理由，就只是忽然想這麼做而已。

但很多事情，卻不是忽然想要，就可以擁有這麼簡單，不僅有年齡與時間上的限制，更有諸多無法單靠人為改變的因素；拿婚姻來說，過去有些朋友也高唱不婚主義，後來也跟我一樣，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忽然想結婚，而且愈來愈渴望擁有家庭，卻已經過了那段可以慢慢挑選對象的青春年華，能夠挑選的對象也寥寥無幾；除了告訴自己緣分還沒到，還能有甚麼更好的答案？

其實總歸一句話：

「有些事當時不做，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做了」

而生小孩這件事更是，我無法那麼肯定告訴我自己，我此生再不想生老二，更不可能等到小小哈懂事再來問他：「你想不想有個弟妹？」礙於年齡我沒有時間多做考慮，只能把握機會，然後放手去面對，哪怕未來將會面臨更多挑戰困難。

若凡事都想得那麼面面俱到，根本一開始就不應該結婚；至少在我還沒老去之前，在我還能走還能跳之前，我會覺得單身的世界，比起兩人婚姻生活，簡單太多；可是，一個人沒有單身走完一生，怎敢斷言單身好壞與否？就像我沒進棺材以前，我是沒辦法告訴別人，擁有小孩這件事，總結是好還是壞，也許臨走前我會留下遺言，告訴孩子我的心得，比如：

「我此生結婚生子，真是一個錯誤，但沒關係，反正我要掛了，希望下輩子可以單身到永遠」

或是：

「總結這短短幾十年當人類的心得，我覺得有小孩還是幸福的事」

這些話也要我走完我的人生，才說得準吧？

我相信每個階段的想法都會改變，想法永遠是瞬息萬變，只是有很多事情，不是想法變了，就有辦法追求，它有時間點，錯過了就永遠無法重來。

我無法列出生二寶有多正確，因為說真的，現實就是，正面的好處似乎不多，而那些好處似乎又過於「形而上」，就是說了只能自High，對於沒生或不想小孩，又或者只想生一個小孩的人來說，絲毫沒有共鳴。

而當未來為了兩個孩子拼死拼活時，也不見得能取得諒解，親友心裡或許都是這麼想：
「唉，本來好好一對夫妻，放著大好生活不過，要走到這步田地，怨得了誰？」

所以，我只能暗自祈禱：

上帝！菩薩！佛祖！阿拉！所有一切萬物的造物主

請祢帶給我足夠的財富，讓我得以養育我的小孩與照顧我逐漸年邁的父母與公婆

我們不奢求過著多優渥讓人稱羨的生活，只求祢帶給我足夠生存所需一切

請祢賜給我，我的家人與朋友健康與判斷是非的能力，

請祢賜給我，我的家人與朋友平安與仁厚正直的心，

請豐富我們的心靈，能夠勇敢面對生命的一切挑戰

請讓我的家人與朋友，永遠互相關懷與支持，請讓我們永遠擁有彼此的真心

P.S.如果祢是想讓我知道，因為擁有二寶我們無法換屋，我會接受祢的安排，並珍惜我當下所擁有的，以擠在小房為知足，不過如果祢願意傾聽，我還是想要住大一點的房子，雖然我年紀大了，還是希望祢能狗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努力

(老天爺聽完可能會想回答我：妳還是不改貪心的本性啊妳！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