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憶的形狀

同學C先生七年前到上海工作，每半年或一季會回一趟台灣，每次回台都會與我們的另外一個好同學N小姐碰面吃飯，數年來已維持了一種默契，C一下飛機就會發簡訊給我與N，C停留台灣的時間通常都只有一週，我跟N總會快速的敲定碰面的時間與地點，再回發簡訊給C，總之再忙也會抽出時間跟C碰面。

昨天C又發了落地簡訊到我手機，說是已在台灣，但下周又要馬上啟程前往泰國度假，於是我們很快地馬上約了隔天的聚餐。

每次跟認識快要二十年的朋友碰面時，都會有一種「阿！莫非，我可是真的老了？」的感覺。

每次見面時，都可以察覺出老同學外型的「成長」，或者，應該說是老化；本來苗條纖細的身形，日益發福了起來；不管有沒有生過孩子，身上竟也發現消不掉的肚腩；大笑時，眼角浮現了隱隱約約的幾條皺紋．每次，都可以感覺到對方在變老！當然，當我發現這個事實時，我心頭的那一驚，多半是來自於對我自己，而不是別人。

他/她們老了，表示我也不年輕了啊！

這次C先生帶著同一個女友（因為有時候真的不知道，下一個還不是不是同一個）同行，言談之中透露他們即將於明年結婚。

不知道該是為他高興還是擔憂，如果是相識沒幾年的朋友，又或者我不夠了解C，我是會為他們高興的，正因為是認識將近二十年的老同學，以他的個性，他可以甘於，或者說是犧牲，來成就平凡的婚姻嗎？

為什麼要說婚姻是平凡的，因為轟轟烈烈這四個字，只能用來形容愛情，而不是婚姻；自古若有甚麼驚天地.泣鬼神的事蹟，也不是出現在婚姻，而如果婚姻需要用到這些形容詞，那也多半沒有甚麼好下場。

平凡的婚姻就是幸福，可是現在的人怎麼能甘於平凡呢？我真希望就如C所說，願意成就這段婚姻，讓自己的日子不要再那麼多采多姿一點。

除了婚姻，我們聊來聊去的話題除了工作，就是小孩．聊到小孩的照顧與未來的期望與教育等等。

過去我們三人的話題，幾乎不會有「小孩」這種角色出現；不是我特意愛聊起我自己的孩子，我深知那種沒孩子的人，要聽別人叼唸孩子有多煩，所以我通常不太會主動在朋友面前聊到孩子。雖然C跟N也沒有孩子，但他們都特別喜愛跟我聊育兒經，不是敷衍或是應付，我們會討論很多關於孩子議題，比如叛逆期，我們要怎麼處理？會不會想要存錢送小孩出國念書；甚至包括各種異想天開的的問題：如果有天你中了樂透，會不會買一台藍寶堅尼給孩子？

老朋友最棒的地方，就是不需要在彼此面前故作姿態，或是捏造事實；認識太久，口中吐出的想法有幾分是真，完全可以聽得出來，而且，當你發現朋友的觀念可能有些地方需要調整時，也可以毫無保留的說出，不用擔心被對方討厭，或是被讓人誤會自以為是

今天C問了我們一個問題：

「你們有沒有覺得，結婚後有甚麼遺憾的地方？」

當然有！這問題我在婚後，尤其是有小孩後想過百遍。但還好，我最終都可以找到說服自己的說詞。

C說他有好多地方他都沒去過，如果之後結婚，生了小孩後想再去，恐怕就不像現在這樣隨心所欲了。

我說：

「人生每一個階段都會有遺憾，也許你不想遺憾錯過這些美麗的地方，但你可能因此錯過一個美好的家庭．還有，我也有很多地方沒去過，比如南極或北極，而且也沒看過極光啊！」

他們聽完後都大笑，罵我提南北極的例子根本是鬼扯！

後來N也接著說：

「你要珍惜你現在擁有的，不要去看你沒有的啊！我們要知足常樂，日子才會過得開心！」

N也發表了大概是自己說服過自己後的說詞。但遺憾這檔事，若要想那可真是三天三夜都想不完，還是早點下結論點好。

「我還遺憾我男友交的不夠多，就結婚了捏！！」我又補充了一句，當然又是換來眾人的一頓恥笑，說我不知滿足。

嘻嘻哈哈、互相調侃之間，討論了很多所謂的人生大事；從這些分享中，我想我們都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鼓舞；擔心對於過去存留遺憾，但想一想，其實可以笑看遺憾這件事。

畢竟，我們三人，可是一起攜手走過最近當紅電影「那一年…」的歲月，我們也曾經熱血奔騰，曾經自傲不凡，曾經愚蠢至極，而不論如何，我們現在也只是坐在餐廳，瞎聊孩子的三個中年男女而已．

青春的不在，對我們來說就是一種徹底的遺憾啊！